【從隱藏一輩子到「大家好,我是同性戀」 這段路我走了十幾年】: 阿黑

文|教育小組義工 阿黑

  「是什麼讓你們願意站在這裡演講?」這是入班演講時,我最喜歡聽到的提問。曾經在凌晨起床趕火車去其他縣市演講的時候、在同一天坐遍台北三條捷運線趕場的時候、在深夜惡補著因為演講而沒時間好好準備的期末考的時候,我也如是問自己。然而每一次看著台下帶著一點好奇、一點惶恐甚至一點救贖的眼神時,都提醒了自己為什麼今天需要站在這裡。



  十三歲那年,我知道自己是同志。那時候我告訴自己,這輩子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是同性戀。我害怕自己聽到的種種汙名,同學們口中的「死變態」、新聞上放送著的「社會毒瘤」;我恐懼對於將來的種種未知。我看著《孽子》裡的李青被逐出家門,看著《斷背山》裡的傑克被人拿輪胎撬棒打死。我沒有朋友在我身邊,教我喜歡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回事;我沒有一個同志朋友,教我身為同志要如何不悲慘地去活。因為我不敢跟別人說我是同志,因為我的生命裡看不到其他同志。一直到我十七歲,我才認識了第一個大喇喇、毫不掩飾自己的同志。整整五年,沒有支持、沒有奧援,就我自己一個人。一直到我進入大學、認識了更多的同志之後,我才明白同性戀是什麼、雙性戀、跨性別是什麼,它們不是名詞解釋、不是課本上翻過即忘的文字,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們,有血有肉、有愛有恨的人們。如果早一點認識這些人就好了,如果在我知道自己是同性戀時就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就好了。所以我進入熱線的教育小組,站在講台上和每一個同學訴說我的故事。它或許無聊、也可能也不太特別。然而每一次的分享,都是讓台下的同志明白他不孤單、都是讓台下的異性戀知道同志就在他們身邊。從「這輩子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是同性戀」到現在每次演講開場白簡明扼要的現身「大家好,我是同性戀。」,這段路我走了十幾年。我變堅強了,社會也好像變友善了。


 

     



  可是這樣不夠,遠遠不夠。還是有同學在我們踏進教室的那一刻,嬉鬧、訕笑地喊著「gay炮」。還是會有孩子因為他的同志身分而被父母逼迫轉學、禁止他和朋友往來。還是有朋友在24歲愛上同性之後,即使知道雙性戀沒有什麼,她仍然覺得自己好奇怪。我們總說「同志和一般人一樣」,可是當這個環境還是不夠友善、當世人們還是不夠認識同志,同志又要如何能活得跟一般人一樣?那些訕笑的同學不知道,那些他們所謂的玩笑對每一個同志來說都是利刃。那些擔心孩子的父母不曉得,同志從來就不是、也不會被任何環境給「帶壞」。那些還不夠認識自己的同志也不明白,探索是一輩子的事情、而我們也沒有任何人應該因為更了解自己了而感到恐懼。是「無知」讓那些同學、父母和同志感到害怕,而「認識」才是消弭這些恐懼的方式。所以我們選擇站上講台敘述我們的生命,因為我們曾經走過的路可以讓台下的人們更認識同志、更明白世界不是他們腦中僵固的模樣。



  所以我們用每一個星期二的夜晚,在那個被我們視為家、視為避風港的熱線十二樓,討論著怎樣可以把演講講述的更好、討論著如何能夠將我們的生命故事化成演講時能用的養分。所以不論路途再遙遠、不論反對勢力再惡意,都無法阻擋我們去建立起一個對同志更友善的社會、對異樣更能包容的環境。不要再有下一個被父母逐出家門的孩子、不要再有下一個因為不一樣而必須偽裝武裝起自己的孩子。多希望有那麼一天,我們可以不用再提起葉永鋕、楊允承、林青慧和石濟雅的名字。多希望有那麼一天,那些無知、恐懼、仇恨的高牆可以倒下,讓每一個孩子都能擁抱他最真實也喜歡的樣子。多希望有那麼一天,這個社會已經夠友善、夠認識同志,而我們再也不需要站在講台前告訴大家同志就在你們身邊、再也不需要回答是什麼讓我們願意站在這裡。



  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在高牆倒下之前,請和教育小組站在一起、和同志諮詢熱線站在一起。人力、時間、金錢皆好,和我們站在一起,讓每一個不一樣的孩子,能有勇敢成為自己的友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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