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養孩子成為性別作戰 - 跨性別紀念日X世界兒童人權日 系列文章

 

當養孩子成為性別作戰

梁莉芳(多元教育家長協會副理事長、東華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從懷孕期間開始,肚子裡寶寶的性別,一直是身邊親朋好友(甚至是路人)關心的焦點,大家看著妳的大腹便便,

下一秒往往接著:「是男生還是女生啊?」連到婦嬰用品店採買,店員的第一句話也圍繞著寶寶的性別。

 

我常在想,這真是個對性別感到焦慮的世界,我們習慣用二元的生理性別將人分類,決定自己認識對方的方式、說話的語調和互動的行爲。

身為所謂的男寶/男孩媽媽,大家經常會對我投以同情的眼神:「男孩媽就是比較辛苦,養女孩就不一樣了…。」

 

陪伴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我從不以孩子的性別作為日常生活大小安排的依據或是教養的指引,很多時候,反叛的我還會特意為男孩挑選桃紅色的嬰兒推車、

粉紅色的衣服、紅色的運動鞋…(雖然媽媽本人完全不是粉紅控)。不意外的,路人會經常「以色取人」,直到這幾年,長得秀氣的孩子還會被叫做「妹妹」。

 

孩子還小的時候,我們的「性別大作戰」沒有遇到太多的阻礙,另外一半和我很謹慎地避免養出陽剛特質的男孩,我們也會跟各自的爸媽溝通,

請他們不要選擇複製性別刻板印象的玩具,像是:男孩就該玩車車、隨身帶著玩具手槍。雖然會遇到長輩們的叨念,但慶幸的是,

我們家沒有變成充斥男子氣概的遊戲場。現在睡覺前,孩子還保有「娃娃點名」的儀式,睡床上擺滿一大堆從小和他一起的娃娃們。

 

不過,孩子進入幼兒園之後,我們的性別戰場開始變成艱難的持久戰。我得想著要怎麼跟老師溝通,請她不要用男女性別作為排隊的原則;

為什麼跑步時請女孩先跑不是體貼,而是傳遞性別偏見。孩子回家會哭著跟我說,為什麼XXX會糾正他的行為,

說他不像男生;也會遇到孩子控訴的大班哥哥不解地問我:「XX媽媽,為什麼XX那麼愛哭?」

 

現在三年級的他,以社會界定男孩的標準,還是很愛哭。小時候,會有路人善意的對他說:「弟弟,男生不可以這麼愛哭喔!」

我忘記是一年級還是二年級的時候,老師回饋我:「XX現在沒有那麼愛哭了,我會看到他強忍著眼淚,很勇敢呢!」

我們的社會對於勇敢的狹隘定義,並沒有太多的改變,一如我們對男孩陽剛特質的期待。

 

作為一個樂觀時候多於悲觀的媽媽,我把日常生活裡這些大大小小的反挫情境和場景,看作是性別教育的機會。

身心有力氣的時候,我會稍稍駁斥路人:「我覺得男孩哭很好啊!這是健康的情感表達。」小孩進入小學後,

我藉由擔任故事志工,在晨光時間跟孩子們性別繪本。我記得繪本《為什麼不能有女醫師?》,開啟了我和孩子們對於性別分工的小小討論。

「媽媽」這個身份,也在社會運動策略上創造了諸多的可能。

 

回到和孩子的每日,我會用新聞或是生活事件跟他對話,挑戰他在同儕社群裡帶回的性別刻板印象,也藉機和他分享我認爲重要的價值。

台灣同性婚姻合法化時,我們討論婚姻的基礎是愛,還是二分的生理性別。政務委員唐鳳因為疫情成為IT新星時,

我們那陣子的話題環繞人可不可以決定自己的性別。參加他的學校運動會時,混合性別賽跑名列前矛的女孩,變成翻轉性別刻板印象的最好教材。

 

「那是最好的時代,那是最壞的時代……。」這好像也是今日在台灣養育小孩的處境。性別運動看似開花結果,但孩子們長大的路上,

真的就免於異性戀霸權的壓迫嗎?身為家長我們可以做的,是在日常生活裡大大小小的延伸戰場,把握每個行動的契機,

期許孩子成為她/他自己的過程中,性別不再是限制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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