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跨性別是 —— 解放坐在牢裡的靈魂

文字 / 陳宣澍・照片提供 / 戴安娜

 

眼前留著極短髮、體格壯碩的戴安娜，最初在第二屆「星光大道」比賽中受到矚目，隨後組成中性女團「MISSTER」於台灣正式出道；更在 2014 年公開出櫃，是當時檯面上罕見的 LGBT 藝人。

其實，當年大方表明自己喜歡女生的戴安娜，依然對自己的性別認同感到迷惘，「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女生。」—— 但過去，戴安娜多是對於性別框架提出挑戰與質疑，像是不服氣地對著別人質問「為什麼我不能開飛機？」卻沒有意識到那是社會對於生理女性的窠臼。

又或，戴安娜面對生理期，有著比其他女性更深層且複雜的厭惡感，卻也沒那麼意識到，這是自我認同對於生理性徵的違和感。

直到 2016 年，一次偶然機會認識熱線的跨性別志工 Viva，在對方的分享後，戴安娜才意識到性別可以有更多種可能，開始思考，原來自己可以是男生、可以是個跨男：「以前都覺得啊你喜歡女生，所以你是女同性戀。」所以把自己當成Ｔ，一出櫃就往女同志的方向走。

受到啟發的戴安娜，發現如何去界定自己的性別，如何去形塑自己的認同，其實不是二分的，而是可以選擇的：「可以生理是女，但心理是男，也不是每個人都要去動手術⋯⋯」當下的戴安拿如獲天啟，若是早有這些資訊，自己當年可能出得就是跨性別的櫃。

從那之後，戴安娜回頭檢視過往的生命，不只自己從不把自己當成女生，甚至也很少用同性戀來定義他，更多的時候，都是直接當成哥們，這些蛛絲馬跡，也讓戴安娜對自己的性別更加篤定。

覺醒了性別之眼，就像在迷霧中來回探索後，才發現自己身處於牢籠，戴安娜開始尋找解放靈魂的方式，並展開了種種行動。

戴安娜回憶最一開始的念頭：「為什麼我的身體不不能跟男生一樣？」於是他開始看各種國外的FTM（Female to Male，跨性別男性）資料，包含變性的歷程、手術和藥物的使用結果，以及心態上的差異，後悔的、自在的他都仔細閱讀，開始思考自己要成為怎麼樣的跨性別。

之後，就是戴安娜睽違多年登上新聞版面，40歲的他，宣布切除雙乳並進行乳頭重建手術，對過程侃侃而談，並公開提及「自己的靈魂渴望住在不一樣性別的身體，才終於下了變性的決定。」

然而要跨越的，不只有身體。

戴安娜對於是否進行全套變性，還沒有篤定的答案，在事先沒有服用荷爾蒙的情況下，雙乳摘除手術已經對身體造成不小的負擔，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像年輕人一樣，有那麼良好的復原狀況，也擔心萬一留下後遺症，年老後如何照顧自己。

當初想切除雙乳，是出於一種「 all the way 」的心態，面對疫情的衝擊與親密家人的驟逝，讓戴安娜感受生命無常，決定甩開包袱，順應內心與體驗生命。

但此刻對於性別重置手術的遲疑，也是來自於對生命的珍視，身處不惑之年，善待身體，接納內心，成為戴安娜的新課題，既然身心靈為一體，那就將對於性別認同的實踐，從身轉化為心。

戴安娜一邊接受醫師對於變性的心理評估，一邊回頭處理自己的焦慮：「從年輕開始，就擔心自己性向會不會找不到另一半，一直到後來，還是會想自己是不是很奇怪？」為社會的眼光與生存困境而擔憂。

「另外一部分的焦慮也是來自於我給自己的壓力，不管是工作的表現，或感情、家人、朋友之間的關係夠不夠好，這些焦慮是一層層疊上去的。」在經歷過腦中風與許多的無常後，戴安娜選擇開始認真面對煩惱。

戴安娜努力將身心靈都梳理好，「而不是身體一塊、心一塊、靈一塊，甚至根本沒有靈，最後覺得身體也殘缺，心也殘缺，最終活成一個沒有靈魂的生命。」從此感覺到生活更加順暢、一致。

至於性別重置手術，就隨緣吧，即便最後沒有做完全套變性，現在的戴安娜，依然能夠感受到完整的自己；就像當初進入娛樂圈，雖然有許多辛苦、隱忍，但無論是開始與結束，戴安娜都認為那是最好的決定，並好好感受過程中的美好經歷。

「我覺得這些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或許祂就是要我自己好好去面對自己的心，或許祂也不希望我動手術後若有後遺症，必須面對痛一輩子的結果，所以有了這樣的安排。」—— 此刻的戴安娜，已經解放牢裡的靈魂，並喜樂地感受身心靈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