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端]

文／熱線義工框框

 

我發現我錯了。

 

今年的遊行我上了宣傳車，幫幾個商業團體發了發扇子，當個賣肉的一日猛男。一切都蠻好的。音響終於修好了，巷弄間轟然填滿了震破耳膜的電音。

 

三個聘來的猛男如魚得水的開始熱舞。其實仍都蠻好的。直到我抬頭，後面那輛宣傳車上，關愛之家的楊潔，湊著麥克風。我聽見她的聲音堅定而開朗，就如同數年前，她一面回答我的問題、一面餵兩個愛滋娃娃喝奶時一樣。但在咚吱咚吱的強烈音浪下，另一車的聲音終究是放棄了。

 

我覺得羞恥，但絲毫不因為我渾身只圍了一條毛巾遮跨。我想起往年，我手中握的是標語，發出去的是傳單。喔不，不要誤會，商業沒什麼不對，猛男也是，電音也是，赤裸也是。只是我深深感到，若一年遊行只有那麼一次，我期許自己是站在另外那一端的。

 

在那一端，在移工、身障、愛滋、平權、性權的那一端，總為那最弱勢的發聲、總和那最污名的為伍，那是我記憶中，同志遊行的樣子。

 

如果今天你可以大方的走在遊行的隊伍中，毫不遮掩，那是同志遊行在13年前風氣未開時，就忍受恥辱詬罵、拋頭露臉上街替你掙來的。別忘了，你就是弱勢。

 

如果今天你可以開心的在遊行中享受萬眾矚目、開心熱舞，那是幾年前在你不敢出櫃時，同志遊行頂著被路人罵人妖娘炮死gay的勇氣為你換來的。因為你被貼上污名。

 

如果你今天走的身心舒坦，擄獲優菜無數，那是因為前人已幫你劈荊斬棘、造橋鋪路。不然你就是那個龜縮在家，連拿個彩虹旗都怕曝光，永遠只能期待社會風氣哪天會改變的性難民而已。

 

如果你今天覺得性工作、感染者、BDSM「汙名化」了同志遊行。請你謹記，在許多年前，在那個「同性戀」還在被當髒話的年代，那時就有人勇於在身上貼著「同性戀」這滿身污名與標籤的名字，在為你喉舌。

 

如果你都知道，那今天你應以不站在弱勢的那端為恥。

 

是的，遊行當然要狂歡，遊行適合歡慶，遊行就應當要裸著上身，找個性感的陌生人隨著音樂的節拍熱舞。但別忘了，在你驕傲慶祝的同時，「沒有任何一個性少數／性弱勢被丟下，才是同志遊行的精神」。（@Achi Qi)

 

所以對於你，現在讀到這句話的朋友，我沒有資格要求，只能期許：期許你在遊行拍照獵肉的同時，側耳聽聽喊口號的人的說法；期許你在遊行的終點和姐妹集合，準備趕往下一個趴踢之前，坐下來聽聽主持人在介紹什麼團體、什麼人的處境；期許你在驕傲又高調的走上街頭時，謹記同志處境的改變這一切並非偶然。

 

期許在你開心熱舞的同時，別忘了聆聽那些跟當年的「你」一樣弱勢、滿身污名的聲音。

我望著只有幾公尺之遙，走在綠黨社會民主黨人群第一線的梁小星，他張著嘴，吶喊著我聽不見的口號。他好似是整個遊行的縮影，他既陽光、帥氣、赤裸，也吶喊、憤怒、嘶吼，而這幾年來他也疲累、失望受挫。但他依然在為那最弱勢的發聲、總和那最污名的為伍。

 

我知道他會一直如此，無論他容顏逐年憔悴、身形日益單薄。我也知道他的理念終究不會達成，但他仍會繼續如此。

 

而對於我自己，我願日後在耶穌基督面前受嚴格的懲罰，若我在雞蛋與高牆之間，沒有站在雞蛋的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