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熟年巴士》有關三溫暖的故事摘錄

漢士三十,邁向萬年活動參考文章

 

 

《彩虹熟年巴士:12位老年同志的青春記憶》是同志諮詢熱線老同小組於2010年在基本書坊出版的老年男同志生命故事,當時訪談了12位55歲~83歲的老年男同志。在這12篇故事中,有許多和男同志三溫暖有關的情節。特別摘錄如下:

 

經營同志三溫暖最大的挑戰來自於警察的臨檢,阿嬤是在多年實戰經驗中學習回應國家法令對同志打壓的能力。阿嬤提到一次三溫暖被全面臨檢,其中一位客人因為害怕在筆錄時承認自己在暗房中與男人發生關係,因此以「公然猥褻罪」起訴。阿嬤一路陪同出庭,他從聆聽法官的問話中,學習到「把門關起來」是構成「公然」的要件,從此阿嬤在面對警察的臨檢時,就不再恐懼:「那個法官他看筆錄的內容,就問『那你們在房間有沒有把門關起來?』我們就說:『我們有把門關起來,是警察敲門我們才把門開著』,法官就判我們緩起訴,因為法官認為我們是在關門的情形下,做出一些動作,不是屬於公開的場合,所以我們是無罪的。」

~P.27「抓住歲月尾巴—勇敢作自己的阿嬤」(撰文:王增勇)

 

對客人的關心不是工具性地出於生意的需要,更是發自內心對同志的關懷。透過三溫暖,阿嬤成為同志們請教的對象,尤其是情感問題更是阿嬤常處理的疑難雜症。對於同志的感情問題,阿嬤自有他一番道理:「分手是無所謂啦,但不要傷害到對方!我就講說,如果不會處理感情,就不要去談感情!你今天不要認為別人變心就自己在那裡怪東怪西。除了感情,還有金錢。我就說,談感情就談感情,不要有金錢來往。你連感情都處理不好,你還要處理金錢。這樣會更麻煩!」這番話的口氣,充分透露出阿嬤彷彿是每個客人的長輩,一方面安慰經歷創傷的晚輩,但另一方面又指導晚輩自身不足與需要改進之處。

因為阿嬤不與人計較,因此能廣結善緣,又因為阿嬤信守諾言,因此深受同志的信賴。和客人之間發展出深厚的友誼,客人反倒像家人。

~P.28「抓住歲月尾巴—勇敢作自己的阿嬤」(撰文:王增勇)

 

一個人獨自住在台北的阿昌伯原是雲林人,因為同志身份曝光,在害怕左右鄰居的眼光及避免家人因為他的身份而有壓力,選擇離開家鄉來到了台北。年近六十歲的他日子平淡得可以,當手頭有些閒錢時,三溫暖成了他唯一取暖的地方。某天,他在三溫暖裡看到同志大遊行的海報,便參加了第三屆的同志大遊行。

~P.34「台北沒有我的人生—阿昌伯的孤獨」(撰文:智偉)

 

阿昌伯總是一兩個月會跑來熱線一次,辦公室同仁在忙的時候,他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客廳看電視,他似乎也習慣了一個人獨處,多以一種不打擾人的姿態與我們相處。和他聊天時,他總是問我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讓他認識人?但林森北路上的中年同志酒吧的消費並不是他可以負擔得起的、三溫暖他總是一兩個月去一次,但總是沒有什麼人理他。

~P.38「台北沒有我的人生—阿昌伯的孤獨」(撰文:智偉)

 

要聊起台北三溫暖更迭史,(71歲的)黑貓姨絕對是全台唯一首選,本來就從三溫暖按摩師起家的黑貓姨,待過的三溫暖不勝枚舉,從「白金漢宮」、「溫莎堡(公司會館前身)」,到男同志三溫暖「儂倈(北歐館前身)」,甚至也在彰化的「天琴」待了一年多,從70到90年代,黑貓姨也從專業按摩師成了三溫暖的經理。

~P.61「猶存風韻的優雅姿態—黑貓姨走過抗婚的自在人生」(撰文:家新)

 

中年後的黑貓姨,也曾有過一段感情,一次黑貓姨到昔日台中的一家「金府」同志三溫暖消費時,認識了一位40歲的男士,兩人交往了一年多,其中當然也有甜蜜的回憶,但此時的黑貓姨卻說,對方都已經40歲了,自己不應該成為人家的包袱,認為在耽誤對方:「我們不能害到人家的前途呀,對不對?」黑貓姨一再勸那位男士,趕快去結婚!但對方堅持不想結,要跟黑貓姨在一起,卻又面臨家人的逼婚壓力,黑貓姨甚至多次陪他去相親,最終,也就真的與女性結婚了。

黑貓姨說:「到最後他跟我講一句話,他說,我就是要逼他結婚啦,要跟他分開啦,才會逼他結婚。我說,不是這個意思,因為你呀!家裡需要你結婚你就要結婚!」是何等沉重的壓力,迫使兩個相愛的人無法在一起?到了中年,卻還得硬著頭皮結自己不想結的婚?家人與自己之間的情感拉扯,為人子女在傳統社會下所應盡的責任,橫跨了幾個世代,仍然是同志們難以解開的結。我想起了年輕的黑貓姨當年面臨家人逼婚,自己撐住堅持不要步入婚姻的那份勇氣,卻也心疼他為了另一半面臨同樣的問題,感受到對方的掙扎,在社會的巨大壓力下,毅然選擇放棄愛情,要對方快去結婚,寧可自己回到單身,那句「不要耽誤別人」,聽了真的既憤慨又心酸。

~P.63「猶存風韻的優雅姿態—黑貓姨走過抗婚的自在人生」(撰文:家新)

 

儘管含蓄的個性和保守謹慎的態度,讓他(玉蘭仙子)充滿壓抑,出道30年,感情空白,不曾有過伴侶關係,但慾望的張力終究還是如此清楚。

玉蘭喜歡看起可以依靠、壯壯的男人,「漢士」有位40多歲、壯壯的客人,每次來都喝得大醉。「他喝醉了我最高興。他不省人事,都隨便我舞(玩弄)。」

玉蘭講得燦爛曖昧,阿嬤則在一旁虧他。

「我知道他很大支。你臉有蓋著嗎?他醒來會嚇到喔,好像做一個惡夢。」

「大支才好。才會body(滿意、夠爽)。」

「你不要吹得不能喘氣。」

「啊~噎死喔。為那支死,我也甘願。」

原本是他口中吃粗飽、檢落粒仔(檢落果,比喻撿人家挑剩的)慾望無奈的出口,被他自我解嘲得好笑,看他放開ㄍ一ㄥ的一面開始耍三八,一旁的我們大笑,他竟然羞起來。「唉呦,不要給人家笑啦,我會不好意思啦。」

阿嬤口中這位「玉蘭的最愛」久久才來「漢士」一次,玉蘭心裡明白,「我喜歡他,但不是他的菜。他好久沒來了,差不多快一年了。」收斂起三八的表情,他淡淡地說著。

~P.76「流浪江湖無歌不歡—玉蘭仙子說不出口的人生」(撰文:喀飛)

 

流浪在外的玉蘭,其實還有一個環繞墓園、偶爾可以回去洗澡換衣服的祖厝,自言不甘寂寞,不想待在那個地方,只想在外流浪。畢竟那只是一個空屋,沒有家人沒有伴侶。

關心他的阿嬤一直不放心,要他記得除夕要來「漢士」吃年夜飯,阿嬤會煮許多菜邀請沒地方團員圍爐的人到「漢士」,讓許多無家可歸的人感受年夜飯團圓的溫馨,儼然就是最有人情味的彩虹社區中心。

「以後你自己要保重啦,有什麼事要跟我聯絡。你出去外面,和那些陣頭,在那邊講話、溝通啦,會不會不方便。不能像在這邊(漢士),(無所忌憚地)阿姐啊、小妹啦、破機掰啦,你在那邊你敢講這樣嗎?壓抑在你心裡面。」

「(廟會陣頭)有時候錢賺一賺,大家就急著要走了。去你們那邊(漢士),可以罵東罵西的。」

「你若到那裡(漢士),才在樓梯口,他們(員工)就說:『那個瘋女人又來了。』講得多自然啊。在外面哪敢這樣!」

「在外面很保守。真的很保守,在這裡才講些有的沒的。」

「像是初二、十六啊,拜拜也是可以來吃啊。」

「我知道啦。不用初二、十六,(平常)阿華啦、小古啦,他們都會招呼。

一間店,大家在忙,不要我在那邊囉囉嗦嗦。有時候人家在那邊無聊,我就唱歌,逗人家笑,去了,人家就當我是開心果。」

~P.79「流浪江湖無歌不歡—玉蘭仙子說不出口的人生」(撰文:喀飛)

 

(黑美人與小12歲的銀行襄理阿賢)兩個人一交往就是十幾年,但這交往和我們一般對於長期伴侶的想像不同。黑美人說,兩個人並不常見面。由於阿賢與家人同住,兩個人不曾同居;即使黑美人曾去阿賢家作客,晚上也都是黑美人睡房間,阿賢去睡客廳,家人只當兩人是一起念佛的師兄弟。

兩個人的親密時刻要到男同志三溫暖才發生,通常都是阿賢打電話邀約。黑美人第一次去三溫暖就是阿賢帶他到西門町的皇宮三溫暖,後來兩個人最常去的也是皇宮,也是在這段感情之中讓黑美人的生命與三溫暖牽上線。

我剛聽到他們的關係時,其實也有點難以理解這種若有似無的伴侶關係。但這必須要回到1980年代(民國70年代)的台灣社會來理解,在當時同志仍舊是社會的禁忌,對於與家人同住的兩人來說,家裡就和外面的公共空間一樣不容許同性戀情發生,因此隱密的男同志三溫暖成為兩人唯一可以釋放激情與同志情感的地方。或許也正是因為這種不把對方緊緊綁住的關係,讓彼此都有在社會上過「一般人」(異性戀)生活的空間,加上兩個人都是個性單純的老實人,讓兩個人的交往可以持續十幾年。

~P.101「回首坎坷淚漣漣—黑美人的曲折人生」(撰文:小杜)

 

對黑美人來說,在漢士(工作)的6、7年是他同志生命最快活的時光。他和老闆余夫人(大家都暱稱他為阿嬷)成為好朋友、好姊妹,黑美人尊稱阿媽是「婆婆」或「阿母」,其他員工則稱當時在員工中年紀較大(40幾歲)的黑美人為「阿嫂」,就像是嫁到漢士的媳婦。黑美人在三溫暖中見識到各種形形色色的人,也在此結識了玉蘭仙子、蔣姨(漢士的客人,也是阿嬤的好姊妹)等一些同志圈內的好姊妹。

當時漢士三溫暖的生意興隆,每到週末時客人絡繹不絕,因此員工薪水、福利也都很好。他在三溫暖裡面有吃有住,過生日時阿媽、員工還會為他慶生,也有朋友送禮。空閒時大家會相約扮女裝,由蔣姨操刀幫大家化妝,然後一起到附近的gay bar唱歌。

~P.102「回首坎坷淚漣漣—黑美人的曲折人生」(撰文:小杜)

 

PS:《彩虹熟年巴士:12位老年同志的青春記憶》出版時間較久,目前市面上紙本書斷貨,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購買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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